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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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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合

仲夏一過便是暮夏了,再過段時間葉就變黃了,新舊交替,只有舊的落下新的才會長出來;一個生命的隕落代表著另一個新生命的誕生。

花側躺在貴妃椅上,一手拿團扇,一手拿煙桿,著一身牡丹粉紅絲制外衫,內首偏紅色抹胸裙,頭發隨意的散著,鎖骨右下方的杜鵑花襯得他更加艷麗;錢齊川換著朝服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,看異類一樣的看著他。

“你能不能不要在我跟前穿的這麽妖艷?”

花相景吸一口煙,身子微微坐起,用一旁的薄被蓋在身上,他能明白錢齊川的這種想法,若是除杜燕霄以外的某個男人穿成這樣在他面前,他也受不了。

“南寧王的事,小王爺怎麽說?”

“他讓我不要擔心,也不要自責,繼續做該做的事就行了。”

花相景說後,錢齊川這才想起杜燕霄與花相景的關系,就算出了天大的事,杜燕霄也不會說花相景半點不好;錢齊川輕輕“嘖”了一聲,感嘆著自己的不容易。

“我得知這事罪魁禍首是賀樓信,可否要除掉?”

“可以,不過再等段時間。對了,如今你與素和哲走得近,正好能將其利用;你現在勢力較弱,應多與素和哲結交,後期勢力壯大,可以憑借他踏上去。”

他倆的想法趨於一致,都是想將素和哲當踏板,在私塾時正是因為兩人的觀念相同,錢齊川才會誤解了自己的心,現在想起那時真有點傻;還好花相景不追究,否則兩人當中必得亡一個。

花相景喝了一口茶,又吸著煙,“我看那段衍銘對你挺好的,每回都在關鍵時刻出手。”

錢齊川聽到段衍銘這個名字一怔,隨後臉頰有點燙,“也是他一手提拔的我。”

花相景哦了一聲,又道:“我聽說你殿試時是榜眼,後頭又以你母親陸秋白的關系將狀元擠了下去,後來當年的那個真狀元也去了尚書臺,只不過是個尚書左丞,官位比你小;而如今尚書令是知道尚書仆射其實並非考中狀元,但仍對他關愛有加,還不惜自己的官位助他除掉了尚書左丞,你說對嗎?錢仆射。”

錢齊川沒說話,等著花相景繼續說。

“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對你的感情不一般,前段時間你走私海鹽拿了一大筆錢,應該是送了他不少東西吧。”

錢齊川之前也覺得段衍銘是否對自己太好了些,不過怕是自己太自大了,所以並未太放在心上;現在聽花相景這麽一說,便一切都明白了。

花相景見錢齊川表情有些木訥,開口又道:“你的事我本不該多說,但作為同窗,我給你個忠告,不管你處於什麽心都不要將南杜的事告訴他。”

這種簡單的道理錢齊川自然是懂的,但花相景不能確定錢齊川會不會一見到段衍銘就腦子一熱,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;他起身到梳妝鏡前梳著發髻,一會還要去金簪殿,他得收拾一下。

錢齊川也站起身,看一眼他鎖骨右下方艷紅的杜鵑花,回應他先前的話,“我倆不一樣,至少我不會把人家騙到床上。”

花相景停下梳頭的手,轉身就是一腳,錢齊川早料到他會這樣,在他踹過來前先往後退幾步,然後又迅速跑到門口;花相景抄起一旁的書就往錢齊川身上扔,這回錢齊川沒準備,被砸了個正著。

“麻煩你從門外把門帶上。”

花相景收拾好後來到金簪殿,阿婷沏好了茶坐在桌前,金光閃閃的步搖由陽光反射到她的臉上,光滑的皮膚如同凝脂一般,臉圓但不胖,眼睛也是圓的,長相雖可愛,卻給人一種國泰民安的感覺。

“南寧王暴斃的事,我略有耳聞,只是不知你為何要設法保住他?”

花相景接過阿婷遞來的茶盞,是他愛喝的普洱,阿婷常喝的是綠茶,這會兒卻泡了普洱,他知道為什麽,但沒說。

他慢悠悠的喝了口茶,回答道:“杜燕霄讓我保的。”

阿婷不願花相景在自己面前提起杜燕霄,但那是人家的戀人,她沒有權力;她抿了抿唇,只輕輕的“哦”了一聲。

“今日陛下讓所有嬪妃在成時都去夜合池,我找了個借口幫你推辭了。”

花相景挑眉,好奇的問了句,“所有嬪妃?共有多少人?”

阿婷數了數,有些不太確定的道:“大概百十來人。”

“你要去?”

“嗯。”

阿婷垂下眼簾,雙手緊簒著,看著很緊張。

“那你想去嗎?”

“不想。”

阿婷幾乎沒有猶豫,就說出口;她當然不想去,這地方已經十分見不得人了,況且她的第一次不是她最愛的人,而是那個老不死的皇帝。

她在她最愛的人,最愛她的時候與之分手,這一切都是她應得的,她辜負了一片真心。

她鼓起勇氣說了她一輩子也不敢說的話,“花哥哥,跟我睡一回吧。”

花相景沒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,微微的有些吃驚,然而臉上並未有什麽怒意;他能理解阿婷的這種想法,因為他的第一次也不是與愛的人。

“你先喝口茶,再想想。”

阿婷說完後就有些後悔,他倆又沒任何關系,而且人家有戀人,自己這樣出言不遜,算是失了分寸;幸好對方是花相景,又給了她一次機會。

“其實我也不想去的,那些嬪妃只知道討得皇帝歡心,個個勾心鬥角,自相殘殺,她們可還記得自己也是個人;不去對付拿著刀對著自己的人,卻要去恨同病相憐的人,一個個跟著那個昏君,是非不辨,賞罰不明。若我是個男人早將他給反了,西周被滅,人們不去責怪周幽王,反倒去責怪褒姒,人吶,總是欺軟怕硬;男人吶,總把責任推給女人,好像這樣事情都解決了;這世上的男人都一個樣,□□穿上了金裝,就以為是個寶,脫下了身上的衣服,還不是那樣。”

花相景看著她,沒說話。

阿婷才意識到以偏概全罵了花相景,“我……我沒那個意思,你很好,你……”

花相景嘆了口氣,轉移了話題,“我讓申鹿公主幫我去找一個身段與你差不多的妓女,你今晚別去那兒了。”

離開了金簪殿,他又移步露秋殿,賀樓笙笙才停下修剪花枝的手,她將剪刀放到托盤裏,然後讓所有人都退下,坐在一旁的石凳上。

“德妃娘娘找我有事?”

賀樓笙笙得知賀樓玖死後,私下與杜燕霄來過信,她知道賀樓玖走除賀樓湫以外對杜燕霄來說很重要的親人,也知道賀樓玖這一去對杜燕霄的影響多大;雖然杜燕霄在信中告訴她沒事,但她明白,杜燕霄在強撐。

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歸結於花相景,因為花相景沒有保下賀樓玖,所以才會這樣;她本對杜燕霄沒多少感情,但今日一見花相景的態度,立即就有些為杜燕霄感到不公。

花相景感受到賀樓笙笙對自己的敵意,不知為何,便放低了姿態,“今晚辛開帝讓所有嬪妃都去夜合池,鄭妃替我推托了;我想請公主殿下幫她,也是幫我。”

賀樓笙笙的食指交叉放在下巴上,她的眼睛依然睜的很圓,看上去很無辜,卻能通過那雙眼睛看到那隱藏的寒意。

“是幫她的話,你便可以走了;表哥可沒讓我幫別人。”

花相景還是沒有放棄,繼續道;“她來宮中也是迫不得已,沒有那個漂亮姑娘願意跟老男人的,殿下你幫她也等於是幫我,還望殿下給予幫助。”

賀樓笙笙的大眼睛微瞇,乖中帶著幾分狡黠,“你還不知道她在宮中的事吧,她剛當上淑妃那會兒,辛開帝直接讓她在朝堂之上將衣物褪去,坐在案幾上任臣門觀賞,還讓所有文官都寫詩來讚美。其中最典型的便是如今尚書仆射寫的那首,‘玉冷紅絲重,齊宮妾駕鞭。’”

幸好錢齊川提早就告訴了花相景,他之前在惠州呆的時間太長了,以至於他都不知道還有這種近似羞辱的事。

阿婷,他的初戀,怎一直也不告訴自己,就真的覺得自己會厭惡她?兩人雖然分了手,但也不至於對主動向自己提分手的前任惡言相向,頂多只是感嘆一下。

見花相景不說話,賀樓笙笙的眼睛又睜得很大,露出一個十分可人的笑,“不過仔細一想,本宮還真沒拒絕你的理由;行,我幫你。”

商量完辦法後,花相景便出了露秋殿,賀樓笙笙轉背就向杜燕霄匯著花相景剛才要幫阿婷的事;不久後對方只在信中寫了個大大的哦字。

賀樓笙笙:……

夜晚戌時,阿婷不敢待在自己殿內,只好躲在了花相景的浣芳宮中;門窗關得很嚴,吳萍蓮也在外頭守著。

花相景忙著在信上與錢齊川論事,阿婷沒有什麽事做,覺得有些尷尬,也隨手拿了本書找事情做。

她原也只是為了緩解尷尬,沒多想看書,結果這本書光看了個開頭,便想一口氣看完,講的一個是家大族的隕落和十幾個大戶人家小姐最終的悲劇;男子在成親當天以為自己娶的是自己愛的姑娘,殊不知自己愛的姑娘的棺材與自己的花嫁擦肩而過。

花相景與錢齊川論完事後,註意到阿婷神色異樣,以為是自己沒理她而不樂,便拿了些甜食出來。

“吃點點心吧。”

阿婷這才從書中抽離出來,看著那碟白糖糕懵懵的,“一朝春盡紅顏老,花落人亡兩不知。”

花相景:?

他尋思著也沒說什麽,怎就花落人亡了?

“怎的突然念詩了?”

阿婷漸漸也發覺剛才有些失禮,放下了書,“這書中的情節著實動人,我也不禁被觸動了;雖說主人公結局淒涼,可更能讓我共情的是三春。一個虎凹相逢大夢歸,一個生於未世運偏消,一個獨臥春燈古佛旁。”

花相景看過這本書,他以為阿婷是在暗示後來的命運,微蹙了蹙眉,不過還是沒有說什麽;阿婷拿了塊白糖糕放入口中,見花相景沒動作,便又看起了書。

窗外的蟬鳴聲吵得人心頭煩躁,門窗都關上了,花相景覺得有些悶,便起身出去走走,阿婷不能出去,便待在屋內。

片刻後,一封信憑借內力傳了過來,落到書桌;阿婷知道不能隨意的翻別人的東西,但她想知道是誰大晚上的給花相景寫信,就只是看一個名字,不看內容,想著便不受控制的伸手去拿。

上邊杜燕霄三個大字刺在她的心頭,那是花相景如今的戀人,而她什麽也不是;她忽的有一種想將信燒掉的沖動,但那只是轉瞬即逝,她看著信上整齊而又放蕩不羈的字,出了會兒神,又將信拿起來看。

心中沒有什麽重要的內容,全都是杜燕霄對著花相景撒嬌;她與花相景在一起時,偶爾也會撒嬌,但卻沒有這麽粘人,現在才知原來花相景喜歡粘人的;那時看花相景有些冷淡,看不出是喜歡還是不喜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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